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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无完人,启功除外
提及启功,当今艺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被称为“现代王羲之”,在书法上造诣极深。但人们对他的喜爱不仅仅限于他的字上,他的许多言行更是令人拍案,可以说是“始于才华,终于人品”。
本世纪初启功先生接待来访的小朋友
查无此人的爱新觉罗启功
启功是雍正皇帝的第九代孙,正正经经的皇子皇孙,但他却从来不提出身,还坚持说自己“姓启名功”。曾有人寄信给他,收件人写的是爱新觉罗启功,他直接退了回去,并回复“查无此人”。他还跟人玩文字游戏,“不信你去派出所查,全国都没有一个人叫爱新觉罗启功!”
启功十岁时与祖父(左)合影
“不吃祖宗饭,不当‘八旗子弟’,靠自己的本领谋生”这是启功从曾祖和祖父那里学来的。启功的曾祖早年辞去封爵,投身科举,后以翰林身份出任礼部尚书、察哈尔都统。后来溥良的儿子、启功的祖父毓隆也中进士、点翰林,出任学官,名噪一时。而启功幼时丧父,一直跟随曾祖和祖父生活,深受两位饱学宿儒的浸染,这也是启功学识渊博的一个重要原因。
汇文学校存启功先生档案
启功也不像其他贵族那样在自家私塾或找名师辅导功课,而是进入了新式学堂马匹厂小学插班学习。后来他又以极好的成绩考入了名校汇文中学,可惜到了高三时因为一些原因被迫辍学,没能顺利完成学业。不过新式学堂的宽松平等的教学氛围极大地保留了启功的童真与童趣,也让他在成为一名老师后,对孩子的淘气怀抱一种宽容、接纳、欣赏的态度,赢得了学生们的欢迎与爱戴。
国学大师曾惨遭辞退
1934年,22岁的启功应聘到辅仁附中,负责教一年级的国文,自此开始了他的从教生涯。当时,辅仁大学的校长是历史学家陈垣先生,入职时陈垣先生特意教导启功:“为人师表要以鼓励与夸奖为主,不能偏爱更不能偏恶,要用自己的本事让学生佩服你。”启功以此为诫,与学生心气相通,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教学效果也很好。几十年后,学生回忆起他的课,还称赞课堂生动有趣,引人入胜。
启功先生与陈垣先生欣赏书法
陈垣先生是启功一生的贵人。应聘辅仁中学时,有人说启功“中学还未毕业就教中学不合制度”,可陈垣很欣赏启功的才华,于是力排众议把他留了下来。后来启功还是因此被辞退了,没了固定收入,只靠卖书画为生,常常饥一顿饱一顿。陈垣得知他的困难后,将他介绍到了辅仁大学美术系讲课,可是还是因为“学历不够”再一次被辞退。几次三番被炒鱿鱼后,启功痛定思痛,知道自己先天不足,决心苦读苦研,用水平和实力来弥补文凭的短板。卧薪尝胆苦学了两年多后,古道热肠的陈垣第三次介绍他到辅仁大学任国文系讲师,专门讲授大学的普通国文课。这次,启功才算真正站稳了讲台,一干就是一辈子。
1987年,启功先生笔会挥毫
铭记一生的污点
北平被日军占领时,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受时局影响,启功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危机。他需要解决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活,还要赡养含辛茹苦把自己养育成人的寡母,以及为了帮助寡母而终生未嫁的姑姑。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启功无奈之下接受了日本伪职机关的工作。好在不久后,他收到了陈垣先生的邀请,于是迅速以自己患肺病为由,从伪职机关辞职,回到了辅仁大学继续教书。
这段在伪职机关当差的经历,总共也就3个多月,但启功终生以此为耻。解放后不久,单位开“忠诚老实学习交代会”,启功积极响应号召,散会后直奔陈垣校长办公室,惶恐地交代说:“我报告老师,那年您找我,问我有没有事做,我说没有,是我欺骗了您,当时我正做敌伪部门的一个助理员。我之所以说假话,是因为太想回到您身边了。”陈校长听了,愣了好一会后,只说了一个字:“脏!”这一个字犹如当头棒喝、万雷轰顶,启功把它当作一字箴言,终身警戒。
启功与陈垣先生(中)及辅仁大学同事
直到启功先生年逾耄耋做口述历史时,他仍然向记录者清楚交代了这段有污点的历史。90多年中的3个多月,在常人看来短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再说,到了启功先生的晚年,也没有谁在这一点上和他计较,但启功却时常用这段经历警醒自己。
为了妻子不过“好”日子
改革开放后,启功先生的职业生涯和艺术人生大放异彩。不仅先后担任了北师大博士生导师、中国书法协会主席、文史馆馆长等重要职位,其书法的盛名更是一时无两,拜访求字者如过江之鲫。可他却仍居住在胡同深处的小房子中,甚至把舒适的大床换成了窄小的单人床,就连学校要为他涨工资,都被他一口回绝。人生鼎盛之际,他却过上了苦行僧一般的生活,这常人难以理解的背后,其实饱含着他对妻子的爱。
启功与家人合影
(从左至右:启功、章宝琛、启功母亲、启功姑姑)
启功23岁,母亲为他选择了素未谋面的章宝琛为妻。他们属于典型的先结婚后恋爱,章宝琛也是满人,又比启功大两岁,平日里对启功及家人照顾得体贴入微。启功的母亲和姑姑病倒时,全靠章宝琛一人照顾。启功遇到人生低谷时,章宝琛变卖首饰给他买好吃的,自己的袜子却是缝了又缝。
在那个危险的时期,她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保留下启功的作品,还为他把门放风,鼓励他继续创作。正因为有她一直以来无私的付出,启功才能够一步一步地恢复过来。可惜的是,章宝琛已经为这个家做出了太多的牺牲,她日渐消瘦的身体终究还是倒下了。
启功 自撰墓志铭
在妻子的坟前,启功痛心地说道:“你跟着我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应该多受些苦才对得起你。”于是,他将价值200多万元的书画和稿费统统捐了出去,只留下自己居住的小房子;为避免别人总为他介绍老伴,他把双人床换成了单人床,以示不再续娶的决心。就这样,启功在那间十几平米的小房间住了三十年后,孤独地离开了人世,享年93岁。死前,他留下的唯一的心愿就是:“生同衾,死同穴,我死后,一定要把我和宝琛合葬在一起。”
要说人间悲痛,莫过于两人一起熬过了苦难,却不能一起享福。最后,为大家献上启功先生所作的《痛心篇二十首》,质朴的语言,简短的诗篇,却涵盖了他与妻子相依相守的一生。
“结婚四十年,从来无吵闹。白头老夫妻,相爱如年少。相依四十年,半贫半多病。虽然两个人,只有一条命。我饭美且精,你衣缝又补。我省钱买书,你甘心吃苦。今日你先死,此事坏亦好。免得我死时,把你急坏了。枯骨八宝山,孤魂小乘巷。你再待两年,咱们一处葬。”
启功先生的一生,潜心研学、质朴无华、和妻子相濡以沫,他的品行令人敬仰,更加令人深思己过。